赵牧：官大表准

    官大表准，这是无疑的。我就亲历过几次。

    若就印象深刻的事件，我有两个故事可讲。第一次是70年代中期，那时中国的工厂还都实行军事化制度。我当时所在单位，各部门均以"某某连""某某排"相称。因为实行军事化，工人早上上班就多了一道程序――列队点名，长官训话。

    对中国工人来说，出早操要比真正的军人困难许多，一是住得分散，二是没有集合军号作统一标准。有人迟到一两分钟本属正常，虽然迟到了被"长官"刮胡子也属正常，但有时也很冤，比如很多人没表，即便有手表的，自己腕上的手表明明未超时，但长官偏说你迟到了，而他手上的表可以证明。一看，连长的手表果然已过七点多时。想想连长的手表要贵一些，比小兵的表准，也是正常的。所以当兵的只能认栽。

    不过，时间久了，某边挨训的倒霉蛋一多，该连的"士兵"都发现事有蹊跷。

    后来他们终于弄明白了，该连连长经常将自己的表拨快十几分钟。而且大家都发现了一个秘密，连长在广众之下训斥士兵，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这以后该连的"士兵"就送给他们连长官一个外号－－"老七点"。

     第二个"官大表准"事情发生在北京，这次是个局级干部。十年前我去采访一个探险活动。事后，我向该活动的总队长（史占春）说，这次活动的一个重要时间记录有误，应该更证。谁知局长大人竟笑嬉嬉地说："以我的表为准，以总队长的表为准"。我哑然，既然不能让长官更证错误，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文章里固执己见了。

    "官大表准"――就是有权说了算。广东方言中管这叫"话事"，它与近年学者热衷的名词"权力话语"意思差不多。总之，无论钟表几点、亩产多少、生活质量是好了坏了，都以权大的说了算。而人的权力越大，说话越是惊世骇俗，不容置疑。

    1992，本单位（人民日报）全体职工大会，一把手（高狄）当着近两千多编辑放谈天下大势，不知怎么他就扯到台湾的色情业，于是众人惊闻"台湾有500万妓女"。想想看，按这个数字评估台湾，这地方有多糟糕，有多烂？

    好吧，我们按常识估算一下，台湾当时的人口当时只有2000多万，按性别比例常识去掉一半男性，那么女性只有1000万，再去掉老妇、少女、女婴，推算下来处于生育年龄段的妇女总数，而且长相能达到卖的水平的，最多怕也超不过500万。所以，如果这一把手（高狄）的"表准"，就意味着台湾同胞中几乎没有一个良家妇女！你信不信？

    此疑一直未除，虽曾有心不耻上问，但那家伙（高狄）后来竟不知去向了。

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一日

原载《南方都市报》

注（括号内文字是被编辑掉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