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明向来以含蓄著称,以委婉取胜,落实在人身上,不论贵贱官民,也大都如此。面对生活的艰辛、现实的重压和明显的不公,百姓的隐忍功夫世界一流不说,官员也到了不到万不得已就视而不见,不到积重难返就避而不谈的地步。
我有这番感慨的背景很简单。新华网8月25日报道,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有关负责人日前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要逐步降低"进城门槛",使亿万农民有能力进入城镇,有条件居住在城镇,有机会在城镇发展,真正融入城镇生活,享有均等化的公共服务和同质化的生活条件。
城乡二元割裂,或者老套的说法"剪刀差",这几乎是一个伴随共和国一起成长的事实,已经年近花甲,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改革开放三十年,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加速,在日新月异的巨变中,以陈旧的户籍管理制度为依托的城乡差别,就是诸多原地踏步,几无改观的现实之一。
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同样为社会主义国家,与苏联具有显著区别的,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依托农民而不是工人夺取政权的。并且,不论是建国后前29年还是改革开放30年,中国的经济发展都得益于农民、农业、农村良多。由此形成了一个让人困惑的局面,一群农民进城后,未反哺农村不说,长达半个世纪以来,还一直在以各种理由,竭尽全力阻止自己留在家乡的同类进城。
根据这位住房与城乡建设部负责人所透露的数据,眼下全国范围内,进城从事各种职业的农民已经高达2.1亿。这个数字之巨大,从其超过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人口总数即可见一斑。同样出自这位官员之口的事实是,他们没有机会公平享有数量甚至不如他们的有城市户口的居民享有的公共服务和生活质量。
事情的荒诞由此呈现:农民是一个职业。一位农民脱离农业生产之后,本来应当以新的职业称谓其社会身份,诸如工人、厨师、裁缝、商人等。但现实不然,为了阻止农民进城,我们在农民身上烙上了终生的印记,仿佛古代犯人的刺青,不可磨灭。为此,我们居然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于职业可以轻易改变这个事实视而不见,生造出"农民工"这样会让旁人和后代耻笑的不伦不类的称呼,并成为一个时代的知识阶层的习用语之一。
也正因为数以亿计的农民进城,已经成了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逐渐降低农民进城"门槛"才成为新闻的由头。于是,此前宛若无形无迹,一直视而不见、避而不谈的"门槛"之说也羞羞答答登场了,这当然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进步。但对于业已进城的农民而言,他们其实早就视这"门槛"为无物,也习以为常地忍耐了城市对他们的歧视和不公,也是一个显在不过的事实吧。
我的意思是,政策的改进值得鼓励和赞扬,但一劳永逸的根治顽疾必须找到病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庸医的无奈,换一个职业来讲那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避免本末倒置的方法其实不难,问问进城的农民,如果家人住房等生活之本还根植在遥远而贫穷落后的小山村,逐渐降低进城的"门槛"对他们有多大意义?乍看起来,这是一个听证会就可以得出的结论。
长江日报8.26.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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